故旧情深返山重
阅览: 日期:2015-07-31
重返长泰山重,沿五十年前参与修建的公路,经欧山、扶坊、陈巷、祖地,过活盘水库,直奔厦门的后花园――旅游胜地山重,故地重游,眼前是宜人景色,脑海中是当年的影像,交织映衬。勾起诸多回忆和联想,引发无限感慨。
欧马村过三月节
长泰是闽南粮仓,五十年前,县城到山重二十来公里,只有羊肠小道,丰产的粮食长年运不出来。据说困难时期,门口堆放大米也不会有人拿。当年修建国防公路为了运军粮。
那年我所在的交通部公路三局施工队住在欧马村。宿舍在村北一座老屋。房屋荒废多年,久无人住。大门正对着龙津溪防洪堤,两边有护厝,门外一片大砖埕。村民说,砖埕边废弃的老水井是眼好井。入住第二天我参加掏井。沿井壁攀爬而下,掏挖淤泥、清理污物、洗刷井壁。泉眼重焕青春,甘泉涌流,成了我们的饮用水。
夏天傍晚,常在井边冲凉。月明星稀的夜晚,微风轻拂,砖埕边挤满了看热闹的老人小孩,工友们三五成群,口琴伴奏下,唱起了《星星索》“呜哎,微风吹动我的船帆,姑娘呀我要和你见面……”悠扬的琴声、嘹亮的歌声在寂静的小山村里回荡。
井边的龙眼树长得茂盛,果实累累。房东说:“整棵树包去,三块钱,想吃就自己动手摘。省了我上树采摘的工夫。”那时候工资低,物价也便宜,大伙儿尝足了新鲜龙眼的味道。
村民纯朴、热情、好客。有一天晚饭后我在床边看书,外面一片少有的嚷嚷。老村民夹生的普通话,热情地招呼、劝导着什么。不一会,三五户人家都来邀请,说是要到他们家去坐坐。再三推辞,老人生拉硬扯,盛情难却,怀着好奇心,只好跟着去走一遭。
那时村民的住房也很一般,格局小,不宽畅。煤油灯下,八仙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,十分丰盛,足见当地的富庶。席中有我们的工友,也有外村来的亲戚朋友。主人拎出坛子,粗碗里倒上甘蔗酒、地瓜烧,盛情举碗相邀。酒过三巡,话匣子打开,说起这里的习俗。那天是
架桥铺路,民间传统视为善事。我们是专业队伍,长年背井离乡,远离家人,工作辛苦,但技术和作风却颇受村民称赞。那天晚上,施工队所有哥们,一个不剩,不管喝茶喝酒,全都在村民家做客。五十年后回想起来,还能深深感受到那融融的亲情。
上花村住过的老屋还在
乘车一路走过,几乎没有一处认得的老地标。路边临街房屋,多数拓展成店面,己不是当年荒山野岭中的山间公路。有趣的是,在上花村上楼自然村,找到了1964年住过的老祖祠。
年青村民说有两座祖祠,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一座。两座都看过,是座向朝东的杨姓祖祠。还是从前的样子,格局颇大,前后两落,老屋没有修缮,己有些破旧,但墙体、屋椽整体结构还相当好。
正门屋顶有个砖砌的四方框,上下两层,上层立着执弓搭箭引而待发的武士。寓意镇邪保境,十分独特有趣。门联是新的,大门洞开,可随意进出。大厅正面原来贴毛主席像的地方,立了个简陋的神庵,摆满神主牌位。那时“点上社教”开始了,“四清”教育,“四不清”清理,群众运动接踵而来。晚上开会学习都在大厅里进行。现在厅前摆放一口废弃的铁锅,当作祭拜时的金炉。整座老屋没有住人,两侧护厝小天井长满了草。同行的老黄当年住在大厅边上的厢房里,房间门窗都在,只是空旷而荒凉,一片冷清。
屋外的石埕,井边洗涮用的石盆,依然是五十年前的样子。
我们在祖地村开石料、铺路面。部分员工住在窄长山沟一侧的工棚里,对面山上全是农民种的地瓜和玉米。晚上山野间不时传来“哐哐”的敲锣声。开始觉得很奇怪,哪来的锣声?后来才知道,当地山猪很多,时常出来觅食,把山地田里的地瓜和玉米全毁掉。山间有草寮,是村民守夜用的。我们每天开山放炮,山猪都不怕,可见“猪多势众”和当年的荒凉。
探访山重石拱桥
车到山重,没从村口进,而是直奔水云间景区。这里原来是村庄最边远、最荒凉的地方,如今建成旅游景区,别具风味。
山野间散落着三三两两民居老屋,有些修缮过,有些还是数十年前的老样子。门前的花草、绿篱,重新规划,修剪整齐,屋边保留的菜地,熬霜耐寒的老芥菜长势茂盛,庭院边鸡鸭成群,悠然踱步,一片古老田园风光。深山澳里的坑沟涧水川流而下,聚成小溪,水寒清澈。溪中筑了多处小水坝,形成深潭,碧蓝如玉。沿溪两岸都是数百年老樟树,枝杆硕壮,绿叶茂密。遗憾的是匆匆而过,没有仔细回味。
村庄彻底改变了。泥泞、噪杂的村道不见了,到处都是混凝土路面。没有牵着牛、扛着犁耙的老农,不时遇到疾驶而来的小轿车或奔驰而去的摩托,村街两侧尽是新建的别墅式楼房,农村新气象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。
午饭后我急忙去找进村的石拱桥。
山重村离灌口只有十几公里,距县城二十来公里,在四面环山的小盆地中间,十分偏僻,原来只有山间小道维持与外界的联系。施工队每天派人徒步到灌口买菜,雇村民翻山越岭挑回来。
出村两三百米,找到昭灵宫,是座明代老庙。东侧厢房有位老人,热情招呼落座饮茶。老人说,公路线形没有变,还是五十前的样子,几年前浇筑了混凝土路面。老拱桥还在那里,过桥就是石佛塔。
当年砌筑的石拱桥,四墩五孔,跨溪而过。桥面现浇混凝土必需一气呵成。那时没有机械设备,全靠人工搅拌。平整的路基上铺了铁板垫底,按配合比把黄砂、碎石、水泥备齐,堆成长条状。搅拌手一组两人各执铁锨相对而立,前后四组相继。发一声起,便埋头挥锨拌和。桥头两端多处搅拌场地,工地上一片铁锨擦过铁皮铲翻砂石的“嚓嚓”声。一口气搅拌完一堆混凝土,才能伸直腰杆挺起身子喘口粗气,劳动强度相当大。记得和杨子练师傅搭档,配合相当默契。午饭也在工地上吃,整整忙了一天,累得够呛。
远山如黛,近水清碧,老拱桥沐浴着冬日的暖阳,依然横臥在盆地中间的溪流上,周边的地形地貌没什么改变,河道淤积布满了鹅卵石。溪流变小了,缓缓流淌。远远望去,一股久别重逢的激动由然而生。仿佛看到当年建桥施工的情景,蓝天白云之下,群山环抱之中,清溪自远山蜿蜒而来,玉白的花岗岩垒砌的拱桥如一道霓虹。桥头工地,工人们挥锨持镐,各司其职忙碌着,一片热气腾腾……如一幅展开的画卷,挂在眼前。